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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朝得势（97）
车子上了高速，速度开始快了起来，王海开车有一个好处，总是能将车子开的四平八稳，即便是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王海照样能把车开的让人坐得舒舒服服，周明方几年来没换过一个司机，跟此亦不无关系。
黄海川透过车子的后视镜瞥了后面的周明方一眼，发觉周明方已经收回视线，从车子出了宁城，周明方似乎就没再注视着窗外。
黄海川心里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车子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到达省城，周明方让王海将车开到了省委，下车后就进了省委大楼，黄海川和王海两人在车上等着。
“老王，咱们以后可就很少能见面咯。”黄海川仰躺在座椅上，将音乐开大，刚才路上为了怕吵到周明方，声音一直开的小小的。
“其实要见面的机会还是很多的，江城到咱们宁城，来回一趟也很方便，黄秘书您家也在宁城，以后回去可以经常来找我喝喝小酒。”性格爽直的王海笑着道，如今周明方到了省城工作，同黄海川继续跟在周明方身边当秘书不同，他留在了宁城，周明方到了省里，部里面会重新给他安排司机，周明方也不是没有问过他要不要到省城来，王海深思熟虑下，终于还是拒绝了，他已经在宁城成了家，妻子更是处在待产期，如果跟着周明方到江城来，王海心里会放心不下家人，特别是妻子现在需要他照顾，王海终是放弃了这样的好机会。
所幸的是周明方并没有亏待他，虽然没有答应跟着到江城来，周明方仍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去处，到市委机关后勤处去工作，还帮他解决了事业编，到后勤处当一个闲散的小领导，事情不多，待遇却还不错，这工作正好极其符合他现在需要的生活状态。
现在国家的人事制度越来越规范，领导的司机再想提干，也已经是难如登天，王海心里对周明方还是十分感激的，周明方临走前对他这样照顾，已经是待他不薄，王海自己也有认识其他单位部门一把手的司机，那些人可就没有自己那么幸运了，有些单位比较差点的领导司机，连编制都没法解决，给领导开了几年车，还是一个自收自支编，当然，那些单位一把手没法跟周明方这样的市委大领导相比，但王海心里也已经知足，知道周明方这样做已是‘徇私’给他开后门了。
“老王，你妻子快生了吧，到时可别忘了给我打电话，请我喝满月酒。”黄海川开着玩笑，王海是属于那种当兵的豪爽脾气，黄海川一直觉得对方的脾气性格很对自己的这个胃口，私下里跟王海的交情不错。
“那是当然，到时候就怕黄秘书您忙的不能来呢，您要是来了，也是我家娃娃的福气。”王海咧着嘴，一提起他那还没出生的宝贝孩子，他笑得乐开了花。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黄海川从兜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的是陌生号码，黄海川皱了皱眉头，会是谁呢，疑惑的接起了 电话，“你好。”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黄海川奇怪的再次看了看手机的屏幕，是显示在通话中，但却没人说话，“喂，请问你是？”黄海川不得不再次出声，这次要是再没人说话，黄海川可就要直接挂掉电话了。
“海川，有阵子没见了吧。”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
黄海川的身子如触电一般，猛然僵硬住，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又太陌生了，“是你，张然？”
“不错，是我，没想到你还能一下子就听出我的声音。”张然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高兴。
黄海川沉默着没有说话，张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还是在她刚到省城就打过来，明显是让他有些诧异。
“怎么，觉得我给你打电话很惊讶？还是觉得很冒昧？”
“是有些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怎么说咱们还是朋友不是？”
“还是朋友？”
“是的，难道不是吗？”
黄海川微微冷笑了一下，如果张然此刻在他面前，他依旧会是这个表情，上一次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张然当时又是如何表现的，如同刀子一样刻在他的心里，一个江城市公安局局长的公子，让张然无视他差点被对方撞死的事实而罔顾正义，置谁对谁错于不顾，站到了对方那边，哪怕就是个不认识的人，也不该做的这么冷漠无情，何况两人曾经还有一段四年的感情。
“张然，你找我有事吗？”黄海川语气有些冷。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张然笑着反问了一句，“不过我们许久没联系，今天突然打电话给你确实是有些冒昧，我是听我妈说你三点左右就从宁城出来了，估摸着你差不多这时候也该到江城了，就试着给你打了个电话。”
黄海川心里恍然，刚才却是一下子忘了张然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原来是从张一萍那里知道的，对方更是告诉了她自己什么时候到省城。
“海川，晚上有空约你一起出来坐坐吗？”张然终于道出了来意。
“晚上吗？”黄海川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的内心在挣扎着，去还是不去？
“好吧，那就晚上，你说个时间地点，到时我会过去。”黄海川答应了下来，既然他已经对过去的那段感情释怀，那就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张然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记忆中已经忘却的人物，他又有何好害怕？黄海川心里如是想着。
“黄秘书，您在省城还有朋友啊，瞧你一来就有了去处，以后在省城可就不会无聊了。”黄海川接完电话，一旁的王海笑道。
“是啊，一个多年前的老朋友了。”黄海川淡淡的笑了笑，说出这句话，心里头有些苦涩，一旁的王海却又怎能体会他的心境。
周明方从五点多进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七点，黄海川和王海两人等的肚子咕咕叫，就差没前胸贴后背，黄海川心里更是惊异，他自己猜测着周明方刚到省城就急匆匆的奔赴省委而来，应该是去见省委书记姜民，如今周明方怎么说也是省委组织部长，能够让他这样第一时间跑来拜访的人除了省委书记姜民，其他人怕是没有这个分量，当然，省委副书记刘建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前些天刘建才代表省委到宁城去宣布任命决定，周明方那会就跟刘建在办公室谈了一番，今天不至于这么风尘仆仆的跑过来就立刻去拜访刘建。
“怎么样，你们两人都饿扁了吧。”周明方走上车，朝黄海川和王海笑道，“先送我去江城酒店，你们两人要是饿了也能在那里吃饭。”
王海‘嗳’了一声，忙启动车子，江城酒店在哪他并不陌生，从省委大门出来，已经熟门熟路的拐进马路，往江城酒店开去。
黄海川则是悄悄的观察着周明方，看周明方的样子似乎还有事，张然跟他定的时间是晚上7点，黄海川原本以为周明方进去省委只是一会儿就出来，没想到一进就是一个多小时，出来都已经六点多，这会要是再去江城酒店，指不定又要耽搁个一两个小时，准是没法赴张然的约了，黄海川心里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向周明方提出来。
“周书记，晚上您还有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吩咐？”黄海川有些忐忑的开口道。
“晚上？晚上没什么要紧事了，怎么，你有事？”周明方笑着看了黄海川一眼，“晚上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不过明天就得准时报道。”
黄海川笑着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周明方对他还是十分不错的，私下里很少会端领导的架子，黄海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邱家的缘故。
周明方到了江城酒店，自己一个人进去了，黄海川让王海自己先去吃饭，他要打车过去，王海却是要坚持送他到丽晶酒店，那是张然同他约定的地方，黄海川对那个地方隐隐有些印象，好像就在张然家那个小区出来一点的马路边。
“老王，到了酒店你也自个点些吃的，我请你。”王海坚持要送他过去，黄海川心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也是空着肚子。
“黄秘书，您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吃个饭还怕吃不起嘛，不用您请，再说我还可以拿发票回去报销呢。”王海笑着拒绝道。
到了目的地，王海坚持不让黄海川请，黄海川无奈，只好道，“老王，那你记得吃点东西，不然你要是饿坏了，可是我的罪过了。”
“知道了，黄秘书，您快进去吧。”王海笑着点头。
黄海川没再矫情，转身走进了酒店，张然已经在里面等他，真正到了这里，黄海川发觉自己的内心很平静，并没有半点紧张，也没有半点喜悦和愤怒。
“张然现在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人生旅途上的一个过客罢了。”黄海川心里平静的对自己说着。
张然坐在靠窗的一个双人位置，黄海川普一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她对这个背影太熟悉了，熟悉的有些陌生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仿佛是有预感的一般，张然转过了头，笑募募的盯着黄海川，站了起来，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黄海川。
黄海川心里头一怔，微微放慢了脚步，两人彼此注视着。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坐下来一起吃饭了吧。”张然笑着率先打破了沉默，“坐啊，还站着干嘛，你可是没办法再长高咯。”
黄海川眉头轻微的蹙了一下，张然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是勾起了他的大学回忆，他还记得两人读大学时，他经常去打篮球，张然会在球场边 等他，每当他满头大汗的下场时，张然总是会笑他那么拼命的跳起来抢球干嘛，又不会再长高了，今天再次从张然嘴里听到了这句熟悉的话，黄海川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
“是很久没这样坐下来好好聊天了。”黄海川坐了下来，神情淡然。
“看来你对我还是有所成见。”张然瞥了黄海川一眼，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下来，“你是不是还怪我上次帮林茂说话，而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
“林茂？”黄海川眉头一皱，旋即想起，那个酒后开车差点撞了他的人就叫林茂，黄海川一直只记着对方是省城公安局局长的儿子，而是有些忽略了对方的姓名，“难道你觉得站在林茂那边是对的？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起码也该懂得什么叫对错。”
“我没有说我那样做就是对的，但我只能说我那样做也并没有错。”张然有些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我记得我当时是对你说，只要你道歉，我会帮你说情，让林茂既往不咎，你觉得我那样做的是错的吗？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半点正义之心，就差没丧失人性？”
“不错，我正想送你这两句评价。”黄海川冷冷的看了张然一眼，“我还怕说出来会太伤人，没想到你倒是自个说了。”
“伤人？海川，你太小看我的心理素质了，我没你想的脆弱，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尽管发泄，没必要顾忌，我想我还能受的住。”张然一脸淡然的说着。
张然看了黄海川一眼，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再次开口道，“海川，这个社会没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人与人之间往往都是不公平的，我记得那时候你还不是周明方书记，哦，不，现在应该叫周部长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还不是周部长的秘书吧，你觉得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机关科员，想跟人家领导干部的儿子讲公平，讲正义，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照你这样说，我当时就算是被林茂撞死了，也是我活该不长眼了？天底下那些出身贫寒、卑微的人，他们哪一天出门不幸遇了车祸，讨不到公道，也是人家身份卑微，活该被撞死了？张然，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你的心太冷了，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
“我没有那样说，是你自己那样理解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的公平，天底下之事，十有**是不如意的，你也没必要抱着一腔悲天悯人的想法，这个世界，只有强权下的公理，而不是法制下的正义。”
“不错，你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但你走向极端了，我们国家的法律制度总有一天会越来越完善的，人治大于法治也总有一天会成为历史。”
“成为历史？我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历史，但我想我是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了。”张然有些嘲讽的笑着，“我倒是希望我能托你的福，有生之年真的看到了这个国家成为纯粹的法治国家。”
“只有心里阳光的人，满怀希望的人，才能对这个国家，乃至对生活充满热爱，充满正义，充满**，即便是我看不到那么一天，但我始终相信我们一代代的人在努力着，哪怕只是改变一点点，都是我们的进步。”
“心里阳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说的心里阳光是充满阿q精神的人？”张然笑着瞥了黄海川一眼。
“随你怎么理解。”黄海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张然，我想我该怎么用一句话来形容我们现在的现状呢？是不是应该说成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看来我们多年未见后的第一次长谈并不愉快。”张然摇了摇头，“我们不说这个了，其实我们争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我们只是彼此的观念不同而已，没必要拿到桌上来讨论，还是说点其他的事吧。”
“说点其它的事？我们之间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事可说。”
“怎么，老同学之间就没有话可说了？”
黄海川淡淡的看了张然一眼，不可置否。
“张姐？”就在黄海川和张然沉默着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黄海川微微抬头，循声望去，瞳孔猛的一缩，当真是冤家路窄，来的人不是林茂是谁。
“张姐，果然是你，我说看那侧面就像是你。”林茂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走近了，才发觉到对面的黄海川，“是你？”林茂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有些不善的看着黄海川。
“我说再让我在江城看到你一次就揍你一次，看来你是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了。”林茂阴森森的看着黄海川， 上次在江南大厦的电梯上碰到黄海川，他就招了民警来想先找个理由把黄海川扣住，再带回去教训一番，没想到对方坐的竟是宁城一号车，两个民警胆怯不敢下手，那时也就不了了之，这次竟会再在这里遇到黄海川，林茂一直没把黄海川放在眼里，也没认真的去关注过黄海川的身份。
“林茂，你在说什么呢，快给黄秘书道歉。”张然眉头一皱，朝林茂轻斥道。
“什么黄秘书，给他道歉？”林茂看了看张然，指了指黄海川，一副不敢置信的看着张然，“张姐，你没说错吧，还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让你给他道歉。林茂，他是周部长的秘书。”
“周部长？哪个周部……”林茂撇着嘴，神情有些不屑，随即，脸上的笑容僵硬住，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张然，“新任的省委组织部长周明方？”
也难怪林茂会这么快就听出张然口中的周部长会是指谁，原因还在于这几天他们都有聊起过周明方这个人，张然的公公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孙志河，张然的丈夫孙祥更是跟他们一个圈子里的人，经常跟他们玩在一起，因此周明方调任省委组织部一把手，几人自是有所关注，特别是孙祥，这几天常有主动提起周明方，林茂自是听的熟悉了。
“他……他是周明方的秘书？”林茂明显有些错愕，黄海川的身份变化太大，一时让他有些错愕，指着黄海川，竟是有些发愣。
“不错，他是周部长的秘书。”张然点着头，朝黄海川笑道，“海川，林茂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一时鲁莽，你不要见怪才是。”
林茂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看着黄海川，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是没说，转向张然， “张姐，我跟朋友约好了吃法，我先过去了。”
“好，你先去吧。”张然瞥了林茂一眼，眉头轻微蹙了一下，却是没说什么。
黄海川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没人发现的是，在林茂走出去的时候，黄海川的眼底深处燃烧着愤怒的火苗。
“林茂跟我们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面，两家的关系也不错，这个酒店离我们小区近，所以常会有我们小区的人过来吃饭，林茂碰巧也在这里吃饭并不奇怪。”张然不知道是不是在解释，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张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这就要走？不是还没吃饭吗？”张然一愣，惊讶的看着黄海川。
“吃饭也是要配合心情的。”黄海川深深地望了张然一眼，毅然的转身离开。
“海……”张然伸了伸手，似乎想阻拦，看到黄海川的那冰冷的眼神，手伸到半空募的停住，“好吧，你先走，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黄海川带着一种决然的心情离开，张然不再是以前的张然，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黄海川，两个人，就像两条正反抛物线，往着各自的人生轨迹滑行着。
“张姐，那个人走了？”一直在偷偷观察张然这一桌的林茂在黄海川离去一会儿后，终于走了过来。
“是走了，怎么，你还想着要找人家算账？”张然看着林茂，笑道。
“张姐，您说笑了，算这小子走运，妈 的，怎么一不留神就成了领导秘书了，现在要找他麻烦却是比较棘手了。”
“你知道就好，林茂，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有那种想法，周明方已经调任省城，黄海川毕竟是他的秘书，你要是还跟以前那样把他当成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想找人收拾他，最后说不定是你吃亏了。”
“那倒不会，我还有点分寸，张姐您就放心吧。”
“不过你刚才没向他道歉，怕是他心里已经对你有想法了。”张然再次皱了皱眉。
“要是有意见，上次我开车差点撞到他，那会他就该对我有意见了， 也不差这一次了，让我给他道歉，那是门都没有。”林茂神情桀骜。
“你就不怕他会对你的父亲的仕途产生影响？”张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茂。
“哼哼，我倒是很想看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且不说他一个秘书有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对周明方施加影响，就算是周明方本人，也只不过是刚到省委组织部到部长而已，能不能掌控全局还不好说呢，再说我爸是周书记（彼周书记非此周书记，我在前面有写过，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江城市委书记是周志明，呵呵，跟周明方恰好是同姓，名字被我一不小心取成了同姓，倒是凭添给自己弄出了一些麻烦，很容易就让人混杂起来）那一系的人，我可是听说周书记跟周明方两人貌似有点摩擦。”
“两人有点摩擦？你听谁说的？”张然神情一愣。
“嘿嘿，张姐，这你就不清楚吧，以前周明方还没挂省委常委的时候，在宁城大搞经济，愣是给他闹腾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中央有领导表扬，省里鉴于宁城市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也想提升周明方这个市委书记的分量，听说当时在常委会上讨论是否让周明方入常时，周书记是反对的，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明方得知了这个消息，却是跟周书记暗暗起了摩擦，你没看到这几年宁城在周明方的带领下，就好像在跟省城较劲一样，处处都要超过省城一头，这是周明方跟周书记两人的矛盾，现在周明方虽是到了省委当组织部长，周书记却是不可能让他随便插手江城的人事的，要知道周书记还挂着省委副书记呢，周明方想要跟周书记硬碰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你这些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谁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八卦。”张然摇头笑了笑，却不是很相信。
“张姐，您还真别不信，这两个都是姓周的书记，还真的合不来，要不然你去打听打听。”林茂急道。
从跟张然那天晚上见了一面，黄海川没再跟对方联系，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黄海川到江城已是半个多月，黄海川每日上班下班，周明方忙的时候，他也跟着加班，在江城很少有朋友的他也甚少出去应酬，单位里的应酬，黄海川除了必要的，则是能推就推，早上早起上班，晚上到点下班，偶尔会留下来忙活，黄海川在江城俨然过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这一日，曾经担任赴宁城调查刑天德案子的调查组组长的省纪委副书记孙干匆匆敲开了省纪委一把手裴正的办公室门。
“裴书记，刑天德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孙干是刚从楼下跑上来的，语气还有些急促。
“哦，有什么新进展？”裴正眉毛一扬，看着自己的这位得力助手，“老孙，你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今天我们的办案人员又找刑天德谈话，刑天德突然又招出了一人，详列了一些经济上的来往，我们的工作人员初步实后，刑天德说的话基本都属实。”
“牵涉到谁了？”裴正眉头一皱，直奔重点。
“是宁城市下面的溪门县县长常勇。”
“哦。”裴正心里悄然松了口气，刑天德级别不高，只是个副处级干部，但牵涉的人却比较敏感，裴正听到不是跟周明方有关的，心里头就松了口气，周明方刚刚调任省委担任组织部长，这会要是调查出有什么跟他有关的事，那问题可就真的大了，到时候他这个纪委书记怕是也要挨姜民的批。
“老孙，你准备一下， 跟我去趟省委，姜民书记一直很关心这个案子，你亲自向他汇报一下。”裴正开口道。
裴正打电话到了省委，确认姜民这会在办公室，立刻跟孙干两人开车前往省委。
组织部里，周明方正在忙着调阅一些档案查看，却是突然了接到了省委办公厅的通知，姜民让他现在赶到省委去，周明方心里疑惑，却是不敢有半点耽搁。
“姜民书记，刑天德毕竟担任过明方同志的秘书，把明方同志叫来，是不是不太妥当？”姜民的办公室里，裴正疑惑的看了姜民一眼。
“没事，明方同志长期在宁城工作，有关宁城的事问一下他的意见也没什么。”姜民笑着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们顾虑什么，不过目前的情况不是已经十分清楚了嘛，刑天德犯下的罪行都是背着明方同志做的，明方同志全然不知情，你们这两个多月来的调查也充分证明了明方同志的清白，这说明明方同志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嘛，否则，中央，以及咱们省里的同志也不会委其以重任。”
姜民的意见坚决，裴正和孙干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再说什么。
周明方走进姜民的办公室时，看到裴正和孙干两人在场，微微愣了愣神，朝两人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姜书记，您找我？”
“姜书记，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离开了。”裴正和孙干站着起身，转身和周明方正面碰上，裴正笑着朝周明方点了点头。
“明方同志，请坐。”姜民挥了挥手，示意周明方坐下，这会，裴正和孙干已经离开，姜民也开门见山道，“明方同志，找你来是有关刑天德的案子。”
周明方神情一凛，心里暗道了一声果然，他刚才看到裴正和孙干两人在这里，姜民又在这当口叫自己过来，心里就隐隐猜到是跟刑天德的案子有关。
“姜书记，有关刑天德的事，有什么要问的，您尽管问。”周明方对自己的事情再清楚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此刻，周明方神色自然。
姜民早在说出话的时候，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周明方， 看到对方的表现，心里暗暗点头，他对周明方总体来说还是十分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在中央考察周明方时，说了支持的话，看到周明方神情严肃，姜民反而笑道，“叫你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刑天德的案子会牵涉到宁城市的一些官员，你原本在宁城主持工作，对宁城市的干部熟悉，现在又是管着官帽子的组织部长……”
周明方静静的听着姜民的话，对方讲完，周明方总算是明白了姜民的意思，因刑天德的案子而落马的官员出现的职位空缺，姜民却是要他把好关，在新人选的任命上，交由他去负责，理由自然是如同姜民自己所讲的，他现在既是组织部长，以前又曾经在宁城主政了那么多年，姜民这是要放手让他去做。
“姜书记，现在是昆明同志在主持宁城市委的工作，挑选一个合适的干部去填补溪门现在的空缺是不是让宁城市委自己负责？又或者，询问一下昆明同志的意见？”
“昆明同志毕竟刚到宁城，对宁城市的干部还不熟悉，我看这件事还是由你负责。”姜民笑着瞥了周明方一眼，摇头道。
晚上，在江城酒店，一间雅致的包厢里，省长邱国华和周明方两人相对而坐，脸上各自都挂着笑容，彼此间相谈甚欢，只不过周明方脸上隐隐有几分愁绪。
“怎么样，如今到了省城工作，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可是比不上你在宁城当你的山大王舒服吧。”邱国华看了周明方一眼，笑道，“瞧你给愁的，再这样干下去，怕是没过多久，你这脸上的皱纹就要比我多咯。”
“国华省长，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将我比喻成山大王，被人听到了可是要批判我咯。”周明方摆摆手笑着，嘴上虽然否认，周明方心里却是不得不承认，在宁城，他的地位却是真的跟山大王差不多，下面的人没人敢抵制他的意见，因为他还是省委常委的关系，省里也甚少会直接插手宁城的事务，他这个山大王当的确实舒服，现在到了省城，在组织部长这个位置上，他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两人开着玩笑，邱国华瞥了周明方一眼，对方明显心里有事，只不过周明方没有主动说，邱国华却是不会去问什么事。
“国华省长，今天姜民书记把我叫去了一趟，交给我一个差事，可是把我愁坏了。”周明方看了邱国华一眼，苦笑道，他今晚同邱国华出来，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对方，他今天能坐上这个位置，还是多亏了邱老爷子在关键时刻为他说了话，要不然在刑天德案子还没结束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升迁到省里来，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自身没有问题，省里的调查组调查刑天德的案子已经两个多月，种种证据都能证明他是不知情的。
“什么事让你这样发愁的？”邱国华淡淡的笑道。
“哎，还是因为刑天德的事，现在牵涉到了溪门县的县长常勇，省纪委已经决定对常勇采取措施，姜民书记要我选派一个干部去主持溪门县政府的工作，这可真是难倒我了，你说让宁城市委自己去解决不是更好嘛。”周明方略微发着牢骚。
“呵呵，姜民书记倒是事无巨细，竟会关心起一个县政府班子的干部任命来了。”邱国华笑了笑，若有所思，姜民这一招倒是高明的很，既能说是信任周明方，又是在考验他，也难怪周明方这般为难。
“既然姜民书记信任你，你就大胆的用人嘛，总不能因噎废食，你现在是组织部长，选拔考核干部就是你的责任，这个关键时刻，你还真是不能退缩。”
“应该说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才对。”周明方摇头苦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溪门县在你们宁城市应该算是贫穷的地方吧？”
“不错，宁城市五区六县三市，有两个县是比较落后的，溪门县就是其中一个，其他县区市，这几年经济发展都很快，这才有了宁城市现在位居全省第一的经济总量。”周明方点头道，心里既惊讶又佩服，邱国华才来江海省没多长时间，竟是已经连下面地级市的区县都能记住，连经济发展情况都了解的这么清楚，可见邱国华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经济落后，可以选拔个有冲劲，有开拓创新精神的干部过去嘛，现在国家实行干部年轻化的政策，我看呐，你大可以选个年轻干部过去，既然姜民书记让你放手去做，你就没必要那么多顾虑。”
“选派个年轻干部？这倒是可以。”周明方拧着眉，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邱国华的话明显让他有些意动。
“你看黄海川怎么样？”邱国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道。
“什么，黄海川？”周明方猛咽了咽喉咙，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来，有些难受的咳了咳喉咙，周明方才有些狐疑的转过头看着邱国华，“国华省长，你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谁说我跟你开玩笑了，我跟你说正经的。”邱国华笑着摇头，“你觉得黄海川这个小同志怎么样？”
“海川这个人嘛，品性是可以的，不过让他去主持一个县的工作，怕是就有些悬乎了。”周明方摇了摇头，“海川之前都是在机关科室工作，我担心他担不起这个重任。”
周明方并不是很赞同邱国华的提议，除了因为生怕黄海川没有经验外，最主要的是黄海川还是他的秘书，原本提拔自己的秘书在官场里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眼下刑天德的事情发生在前，姜民又让他来选拔这个干部去填补溪门县的空缺，他若是真选了黄海川，姜民知道后又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周明方心里更担心的是这个，在这个节骨眼上，周明方可不敢有这么大胆的举动。
“你是担心姜民书记的看法吧？”邱国华笑着瞥了周明方一眼，一针见血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国华省长您。”周明方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我确实是担心姜民书记会有其它想法，刚刚新官上任，就任人唯亲，你说姜民书记能不会有想法吗。”
“其实你也大可不必那样想嘛，你可以想姜民书记把这个事放给你去做，你知道姜民书记在暗中关注着你的举动，仍是敢大胆用自己的人，这从另外一个方面不也能说明你问心无愧嘛。”邱国华笑呵呵的说着。
“国华省长，你这个解释可就是太牵强了，姜民书记会那样想才怪。”周明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或许吧。”邱国华笑着道，他刚才的话纯粹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沉默了一下，邱国华又道，“这样吧，这件事我去跟国中去跟姜民书记提一下，我们家老爷子一直念叨着还欠黄海川这个小同志人情，这次就算是我们邱家还了他的人情了。”
“让国中老哥去？”周明方愣了一下，他自是知道邱国华口中的国中是谁，是邱家老二，也就是邱国华的亲哥哥，邱国华提了这么个建议出来，却是让周明方有些疑惑。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国中他没从政，但朋友却是多的很，三教九流的都有，经常把老爷子气的半死，他和姜民书记认识，我也是偶尔听他说起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的。”邱国华苦笑道，提起这个二哥，他也是无奈的很，不喜从政，却又交游广阔。
“有国中老哥出马，那肯定是没问题。”周明方笑着点头，邱国中人不在官场里，他却是对对方异常有信心，“只不过，就怕黄海川年纪轻了点，我是着实有些担心他担不起这个重任。”
“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温室里培养不出经得起考验的花朵，得多让年轻同志下去锻炼，这样才能培养得出人才，不过嘛，倒是可以先让黄海川以副县长的职务先主持县政府的工作，这样也可以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嘛。”
第二天，黄海川还在准备着周明方要调阅的档案时，却是意外被周明方叫进了办公室。
“海川啊，有没有考虑换一个工作岗位？”周明方笑募募的打量着黄海川，心下有些感叹，年轻就是好，他28岁的时候可还在处室里面呆着，直至快三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机会，一路风风雨雨走来，除了有领导的赏识，更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拼劲才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位，黄海川却是比他幸运多了，早早的就碰到了机遇，就看他自己能不能被扶的起来了。
“换一个工作岗位？”黄海川心里一惊，以为周明方不想让他当秘书了，急道，“周书记，我还是希望能在您身边工作，跟着您，我能学到了很多东西。”
“呵呵，瞧你这马屁拍的。”周明方笑着点了点黄海川，心里却是很受用，笑道，“给我当秘书可以，但你总不能一辈子当秘书，你要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就要跳出秘书这个位置，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溪门县的县长常勇牵扯到刑天德的案子，现在溪门县的县长空缺了出来，组织上考虑派你去担起这个重任，怎么样，你有没有这个信心？”
“主……主持县政府的工作？”黄海川舌头打了个磕绊，说话竟是有些结巴起来。
“不错，去主持县政府的工作。”
“周书记，我接受组织上的安排。”黄海川已然反应了过来，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让你去是先以副县长的职务主持工作，你要是交的答卷不及格，随时都会撤换了你的职务，怎么样，你有没有意见？”周明方笑着道。
“周书记，如果事实证明我真的不适合这个工作，组织上撤换我的职务，我不会有半句怨言。”黄海川身子挺得笔直，此刻的他，心脏正剧烈的跳着，黄海川仿佛都能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砰砰’的响声，那是一颗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心，那是一颗正高度兴奋而怦怦跳着的心，黄海川此时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声的呼喊出来，痛快的发泄自己心里的畅快。